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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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她們這邊從8月份就開始陸陸續續收起農作物, 到9月份進入最忙碌的時候，忙到10月份，差不多就開始進行曬糧收菜，對農民來說也輕松了不少, 可以歇息一下
不過這是對於大隊上的其她人了, 尤月月這邊在九月底的時候, 大隊這邊收糧剩餘不多的時候就又去農場繼續忙碌了，相比其農場種植的範圍，她們大隊上的這些東西簡直是九牛一毛
大隊一輛拖拉機提高了效率, 基本上剛入10月就差不多了
而農場那邊就算有拖拉機，聯合收割機，還有大幾百壯勞力，按照情況都要十月底去了
別看這10月初和10月底，聽著區別不大, 但是這就是有太陽沒太陽，糧食曬得幹, 曬不幹的區別了
這糧食可是也分等級的，自然不能拖太晚
在這種情況下, 農場後面就得在公社和其她地方找人, 大規模喊人是不可能的, 但是每個大隊出那麽一兩個人過來援助一下, 還是得意思意思的
當然, 這是站在大隊的立場上，站在隊民的方向嘛
五毛錢一天，包吃住, 這待遇可太好了，她們大隊一天的公分可沒有五毛錢, 而且這現錢和糧食可又不一樣了
當然，這也不是誰都能去的，得大隊長同意
這種時候，就展現出大隊幹部的重要了
像她們大隊，就是何家王家李家三個大姓中一家一個，也是這些小地方的潛規則了
不過這些和尤月月關系不大，作為拖拉機騎手，她是農場指名道姓要過來的
每天的任務就是開著拖拉機到地裏幫她們割好的糧食一車車運回農場，到那邊有人專門晾曬
不然這光靠人力來回一籮筐一籮筐的被運，那效率可低了太多了
也是因為這樣，尤月月的任務那是相當重要，沒什麽大事情的話，那她從過來農場到最後，那是一天都休息不了的
也是她身體好，不然一般人也受不了這個勞動力度，但是即便這樣，尤家人也是有些不放心了
但是這會兒不管是尤年年還是尤麗都走不開，她們得在大隊算東西，去看人這個任務只有交到了
尤餘餘手裏
“把東西帶過去了就回來，別在那邊添亂，聽到沒？”
“仔細點你的腿”
……
還沒出門呢，聽著尤年年的話，尤餘餘翻了個白眼，抱怨道
“我都多大個人了，別總把我當小孩子”
“喲喲喲，小孩子？你好好說話，別汙蔑我們歲歲”另一頭，尤麗又接了過去
被點到的歲歲擡起腦袋，小眼神萌萌的
“小姨壞”
尤餘餘露出潔白的牙齒，蹲下身伸出手，輕輕扯著碎碎的臉頰，臉上帶上怪笑
“對，小姨壞，壞小姨以後不給你買東西了”
“唔”能屈能伸的歲歲立馬伸出胳膊抱住人，討好地蹭蹭她，“小姨不壞，歲歲壞”
“小壞崽子”尤餘餘好笑
“我壞”歲歲果斷展示自己墻頭草的本質
她只是平等的對所有人墻頭草呢，包括她自己
“行了，別欺負小崽子了，趕緊去吧，等會晚上還要回來”尤年年又道
“歲歲也一起去”
眼看著尤餘餘站了起來，歲歲趕緊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一臉祈求地看向她娘
“我想姐姐啦”
至於當事人尤餘餘嘛，她說的話不算
“不行”尤年年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你姐在農場忙著呢，你別去添亂”
“乖乖噠”歲歲繼續眼巴巴地看著她
她這段時間頭發長長了一些，細細軟軟的小卷毛遮著大半個額頭，顯得臉蛋越發的小，配上那過於蒼白的膚色，怎麽看怎麽像瓷娃娃，加上眼巴巴的小表情，真的讓人心都軟了幾分
“不行”然後尤年年再次狠心拒絕
歲歲立馬就跟焉了的小白菜一樣，委屈巴巴的
“別欺負我們歲歲”尤餘餘立馬受不了了，瞪了瞪她那□□的姐姐，然後飛快抱起歲歲就往車前面大杠上放，立馬騎車開溜
“尤餘餘”後面傳來尤年年的吼聲
“再見，再見”
開出了門，尤餘餘還非常囂張地回了兩聲，緊接著加快騎車速度，就跟踩著風火輪一樣騎著車子就來到了大隊外面，在歲歲緊張哇哇的叫聲中停下自行車
“小崽子，等會兒回來你娘要是罵我，你可得幫我”
尤餘餘拍拍歲歲的腦袋，然後把她抱下來，解開後桌上的東西往前面放，再把她放後座上去，拍拍她的腿
“小心腳別往輪胎底下伸，聽到沒”
“知道啦”
經過這麽一劫的生死大逃亡，歲歲的臉蛋都紅了幾分，激動沖沖
“沒問題，我幫小姨”
“哼”
尤餘餘輕輕哼了一聲，對這個墻頭草小崽子的話，那是相當不信了
不過作為一個成熟的大人，她才不和小崽子計較，拍拍小歲歲的腦袋，尤餘餘再次騎上車朝著農場走去
農場的範圍非常大，從她們這邊到農場房子那，騎車也得接近一小時，更別說在那些地裏找人了
她們直接來到這邊放糧食的倉庫這等人
農場範圍太大了，糧食也多，大家夥都是一邊收糧食，一邊又收拾地曬糧食
所有人都留著熱汗，但是卻不敢休息
尤月月就從早到晚開著拖拉機兩邊游走，還要跟著搬上搬下，沒個歇息的時候
那帶著殼的麥子從車上滾下來，濺起一堆麥灰，沾在身上和臉上
“呸”尤月月用袖子擦了擦臉，這種時候也顧不上什麽幹凈不幹凈了
擦著擦著旁邊就遞過來一張手絹，還有一壺水
尤月月眉頭一挑，接過水先喝了一口解了解渴，這才看向旁邊穿的幹幹凈凈的一大一小
“你們怎麽來了？”
“過來看看你”尤餘餘有些心疼地看著她，這灰頭土臉滿頭大汗的，看著都累人
“你都連著幹了這麽多天了，要不幹脆把車子借給農場，讓他們來開吧”
這大隊和農場談好了，這車子租過來是五塊錢一天，在這邊大半個月對大隊來說是個不小的進項了
尤月月作為拖拉機手，每天包吃住以外，跟著其她的拖拉機手一樣一天有兩塊錢的補助
不過她會修車，這到時候車子出問題修車的話，每次又是一到五塊錢
所以說還是得有技術，她這拖拉機手工資是其他的四倍
“咱家也不缺這點錢，別把身體累壞了還得貼錢”尤餘餘嘀咕
“我有數的”尤月月不甚在意，擦了擦汗，又蹲下身看著白白凈凈的歲歲
“歲歲怎麽來了？”
“小姨帶我來噠”歲歲看著面前汗淋淋比之前黑了不止一個度的尤月月，眼淚汪汪，“姐姐累”
“姐不累”
尤月月笑了笑，白牙襯得人更黑了兩分，也更英氣了，但凡頭發再短一點，沒有兩個小啾啾捆著，站在男人堆裏那是一點看不出差別的
“走，我們去外面說，這裏面麥毛多，一會歲歲得起疙瘩了”
她們家這小崽子，平日精心養著，和那些個到處山裏跑的小崽子相比，皮膚就過過於嫩了一些，葉子輕輕滑過都是一片紅痕的
“歲歲沒事兒”歲歲拍拍小肚子，表示，“好好的”
“一會就不好了”
看著歲歲一晃一晃的小卷毛，尤月月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還是有些忍不住，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直接揉了上去，然後牽住她的手往外面走
她們現在在的地方是農場修建的大型倉庫，這樣的倉庫有好幾個，在這段時間裏陸陸續續都要堆積的滿滿的
一出門就是刺眼的太陽，十月份不是最熱的時候，但是從早在太陽底下曬著也不是什麽舒服事
“這是我給你帶的雪花膏蛤蜊油，每天記得擦擦臉擦擦手，不然後面有你受的。這麽大個人了，該偷懶就偷懶，非要顯得你多能幹什麽？
還有這手套，搬東西的時候記得用一下。這邊是香皂肥皂還有幾套換洗的舊衣服，實在累了就放在一邊閑一會再洗
這是肉幹，麥乳精，奶糖……”
還別說，尤餘餘雖然平日每個大人一樣，但在這會兒時候還是很靠譜了
尤月月都有些詫異了，臉上的表情好像再說，這是誰？怎麽和她認識的人不一樣
“聽到沒有？”尤餘餘惱羞成怒，雙手叉腰瞪著她，又回到往日不靠譜的樣子了
“聽到了”尤月月十分聰明的沒有在這時候和她直接對著幹
有好東西，傻子才不要
“還有這個，才煮的豬肉粉條，趕緊快吃了，也不看看你瘦成個猴子了”尤餘餘又掏出一個大飯盒遞給她
這東西齊全得讓尤月月都有些哭笑不得了，不過她也沒有拒絕這忙活了，大下午了還別說，真的有些餓了
雖然說農場的夥食其實還不錯，每天都會有一些油水，隔兩天就有肉，但和自家的一大盒的肉沒法比
尤月月接過飯盒，毫不在意形象，蹲下身大口吃了起來
這快兩個月的秋收過來，她整個人瘦了好大一截，人也黑了不少，現在和她旁邊的歲歲對比起來，那就是一個在白天一個在黑夜了
“我下次進城就再去看看有沒有招工的，沒有也去看看有沒有誰家賣工作，咱們買一個，這鄉底都累成什麽樣了啊”尤餘餘忍不住抱怨
“當初就不該由著你，直接買了工作就算了”
“咳咳”
大口吃飯的尤月月被飯給嗆住，咳嗽幾下，又咕嚕咕嚕灌下去幾大口水，這才壓了下去
“你可別，我現在這樣挺好的，累是累點，但是這掙的也不少，這段時間掙的也有兩三個月工資了，還包吃住”
尤月月相當認真地說著，“而且農場這已修好，後面每年都能有這樣的活計，累是累點但是也舒服”
“再說了，就你之前看的那工作，天天就在那辦公室蹲著，人都閑成傻子。買工作的錢還得省吃儉用五六年才存的下來，我圖個啥？”
要說這些工作以前還沒這麽貴，但是自從城裏孩子都得下鄉以後那價格飆升，尤月月怎麽想怎麽不劃算
再加上那會兒已經弄農場的消息穿出來了，她更是沒這個想法
“這是我自己有主意，你可別瞎摻合”
尤月月再三強調，免得到時候尤餘餘找到工作還直接定了下來，她真幹得出來這種事
“好心當做驢肝肺，累死你算了”尤餘餘輕哼
她和尤餘餘就是兩種人
她小時候就不喜歡幹活，能偷懶就偷懶
尤月月則是是從小就勤快厲害，有事兒沒事兒就幹活，讓她不去自己也偷偷跟著去。
三個人就在這裏，尤餘餘碎碎念念，尤月月大口扒飯，歲歲就蹲在尤月月旁邊，撐著下巴看著尤月月吃飯
也沒看多久，尤月月三兩口扒拉完飯，把飯盒往尤餘餘懷裏一塞
“地裏活還很多，我就先過去了，你們自己玩，歲歲記得跟緊小姨”
“知道啦”歲歲乖乖點頭，有些舍不得地看著尤月月
歲歲都有一個多星期沒見到尤月月了
“歲歲乖乖的，姐這邊弄完了就回去了，到時候帶我們歲歲去城裏玩”尤月月心裏暖呼呼的
“真噠？”聽到去城裏玩，歲歲的眼睛立馬瞪大
“當然是真的”尤月月又露出牙齒爽朗一笑，拍拍她的腦袋，又匆匆忙忙開著拖拉機去幹活去了
從看到人到吃完飯，這整個過程，還不到十分鐘
“這家夥，身體還要不要了？”尤餘餘有些生氣，“這和誰學的啊，這麽老實幹什麽？”
一邊的歲歲聽到這話，忍不住擡起腦袋瞅了她一眼，她記得老實好像是好話吧？
不過看尤餘餘這麽生氣了，歲歲趕緊上前抱住尤餘餘的腿，軟乎乎安慰她
“不生氣，小姨消消氣”
那小模樣又萌又可愛的，尤餘餘的氣立刻就消了，忍不住把人抱了起來
“果然還是我們歲歲最乖了”
這個話歲歲喜歡聽，彎彎眼睛笑嘻嘻道，“我最乖”
“走，小姨帶你去農場逛一逛”
**
還別說，雖然她們農場建立也就大半年的時間，但是不僅種了好些地了，牲畜也養了不少
雞鴨牛羊，很是齊全
那邊菜地也是大片大片的，看著長勢就不錯
歲歲和尤餘餘兩個牽著手，就從這頭一直繞路，繞路繞到了那邊養雞的地方
這邊一大片都攔了起來，烏壓壓看過去大幾百只雞，裏面還有人在撿雞蛋
歲歲哪裏見過這種場面，松開尤餘餘的手就撲到了這邊柵欄邊，小腦袋貼在柵欄邊，腦瓜子上都擠出紅痕了，就開始數了起來
“一，二，三十，五十二……”
數著數著，歲歲眼睛就有些犯花了
這些雞跑來跑去的，這裏的還沒數完，那邊的又跑過來了，歲歲數了好幾遍，最終成果都只停留在了五十出頭
數不清，根本數不清
不過雖然數不清，光是猜測也得好幾百只了，比他們大隊全部加起來都多
她們大隊的，沒有專門的養殖場東西，都是散養，每家最多兩只雞咧，加起來也就一百出頭
“咕咕喔”
這些雞一個個肥肥胖胖的，一看就餵得更好，就是那撿雞蛋的人路過雞群的時候，那一只接一只咕咕叫了起來
那聲音，歲歲忍不住捂著耳朵，欣喜也少了幾分了
好吵哦
那用籮筐撿著雞蛋的老人家把這頭的雞蛋撿完了，就從裏面走了出來，看著外面歲歲和尤餘餘，臉上露出了幾分慈愛的笑容
“總共五百六十七只雞，全都是會下蛋的，一天少的時候能撿八百多，多的時候一千多雞蛋”
歲歲歪歪腦袋，忍不住看向他手裏的大籮筐裏滿滿的白白的雞蛋，她也是第一次見這麽多雞蛋咧
不過
“五百六十七個只雞，八百多雞蛋”歲歲睜大眼睛，眼中都是迷茫，開始扳起了手指，“一只雞下一個半雞蛋？”
“哈哈哈，怎麽會呢？有點雞一天下一一只蛋，有些雞一天下兩個蛋，這樣兩只雞是不是就是三個蛋了？”老人家笑道
“哦”歲歲恍然大悟，然後篤定說道，“還有點雞不下蛋，我姥說了，家裏雞不下蛋了就殺了吃了”
說完，她忍不住擦擦不存在的口水，有點饞雞湯了
“哈哈哈，小丫頭，你多大了，能數這麽多數？好厲害”
老人家應該六十來歲，瘦瘦高高，頭發花白，戴著一副有些年頭的老花鏡，穿著的有些年頭了，布滿了補丁，洗的有些花白
他曉得很是慈愛，用欣喜的目光看著歲歲，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都是喜歡這種小孩子了
歲歲下意識看了看那邊的尤餘餘，見她就在旁邊，這才雄赳赳挺起胸膛，軟乎乎的聲音帶著驕傲
“一千”
她可厲害了
“這麽厲害？”馬洛華有幾分驚訝
歲歲非常讚同地點著腦袋，“就是這麽厲害”
這般童趣可愛的模樣，讓馬樂花忍不住笑了笑
“你們是附近大隊的吧？走這邊得小心點，那邊的大鵝經常飛出來啄人”
聽到大鵝這種生物，歲歲的眼睛更睜大了幾分，趕緊抱住一邊的尤餘餘，臉上帶上幾分畏懼
大鵝這種生物，可是她們小孩子的天敵了
大隊上大部分人家都養雞，但是也有養鵝的
那大鵝長得又大又兇，簡直是一口一個小崽子的，歲歲曾經見到過大鵝追著小崽子不放的場面，可兇殘了
“謝謝老同志，我們會註意的”
等到一老一小說的差不多了，尤餘餘對馬路華客氣道
尤餘餘，但是光看這人的穿著和狀態，她都確定，這人應該是從上面下放過來的人
雖然尤餘餘也不認為這些人就有多大罪過，但是她也沒什麽接觸的想法，客氣地朝他笑了笑，就拉著歲歲繼續逛了起來
還別說，這自從看到馬洛華以後，後面她們又陸陸續續看到了好些個這種人，他們待遇說不上好，幹的都是收拾豬圈牛圈這種臟活
但是有眼睛的人一看也會發現，他們雖然穿著樸素，但是氣色都還是不錯的
想到以前出差看到過的那些，尤餘餘忍不了嘆了口氣
“咋啦？”歲歲歪了歪腦袋，一雙大眼睛清澈地看著她，道，“他們是壞人嗎？”
尤餘餘楞了一下，搖了搖頭
“那小姨為什麽不喜歡她們？”歲歲更好奇了
我沒有不喜歡她們
尤餘餘是想這麽說的，但是在歲歲那雙清澈的近乎純凈的眼神下，她嘆了嘆氣，揉了揉腦瓜子，說道
“他們不是壞人，但是和他們走近了，會有人找我們麻煩的，到時候可能會有人來翻我們的家，搶我們的東西，讓我們檢討”
當年那些人來家裏的場面，尤餘餘再也不想面對第二回 了
歲歲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麽，但是還是點了點頭道，“那我們不和他們玩”
在歲歲看來，還是家裏人最重要了
“嗯我們不和他們玩”聽到她這麽說，尤餘餘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教她
“我們不和他們玩就好了，但是也不能隨便去欺負別人，去說別人壞話。不管做錯了什麽，他們現在這樣已經是在受懲罰了，我們這些外人就不摻合了”
“就像你們小崽子有時候吵架了打架了，一定要和大人說，我們會幫你。不過出完氣之後，歲歲就不用再記著這件事了”
“一碼歸一碼”
歲歲睜著大眼睛，有些懵懵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不過下一秒她又捏起拳頭，皺著臉，振振有詞
“雖然姐姐幫我揍回去了，但是我還是討厭何福生”
尤餘餘哭笑不得，拍拍她的腦袋，說道，“討厭就討厭吧，我們可以討厭一個人，但是不能無緣無故的去欺負別人”
歲歲繼續點了點腦袋，乖乖說道，“我知道啦”
“嗯，不著急，我們歲歲還小，等歲歲以後大些了就懂了。不過在這之前，要是有別人欺負你，或者讓你不舒服不開心的，都要和家裏說”
歲歲繼續點著小腦袋
“好了，那我們回去了，等以後再來逛。不然回去晚了你娘又得抽我了”
尤餘餘目光在周圍看了看，沒看到人有那麽些許的失落，不過她也沒有專門找人的想法
歲歲睜著大眼睛看著她，看得尤餘餘略微心虛，輕咳一聲，抱著小崽子就往回走
**
倆人再次坐上了自行車往回走，路兩邊都是割好的麥梗，遠處還在收割的人們
望過去一望無際全是金色
騎著騎著，那邊正在割麥子的場面明顯混亂了起來
她們這邊距離遠，聽不到什麽，但是看著那些匆匆放下稻谷往一邊跑的人，尤餘餘和歲歲兩個對視一眼，相當默契的決定就往那邊走
她們倆可不像尤月月能控制住好奇心
等走到近一些了，也就聽到這邊說的話了
“車翻了”
“壓底下了”
“都是血”
兩個人臉色一變，心裏立馬焦急了起來，也不管自行車了，直接下車，就趕緊以更快的速度往那邊跑去
她們過來的時候這邊的人都圍著拖拉機，拖拉機翻到在地，看不到人
想也不想，尤餘餘把歲歲放下，跟著就去擡車了
這拖拉機非常重，不僅有履帶，後面還搭了箱子，很有重量
這一片離農場不遠，幹活的人也不多，好在拖拉機只是側邊翻了，所有人擠在搬了的那邊用力擡，再有人小心鉆進去把人給拖了出來
那人渾身是血，一動不動，看著很是嚇人
“還有氣還有氣”把人拖出來的人喊到
所有人狠狠的松了口氣，包括尤餘餘
出事的是個男人，穿著軍裝，應該是農場的人
眼看著那把人拖出來的人，就動手要去把人搖醒的樣子，尤餘餘趕緊上去止住了她，嚴肅說道
“別動他，指不定內臟骨頭傷到了，讓他躺著，我那邊有自行車，你們誰騎車快一點的騎車去喊人開車過來把人送公社去”
這大家都是普通人，本來還有些慌亂無神，尤餘餘這麽一說，所有人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馬就有人去喊人了
看著那人血糊的連臉都有看不清的人，尤餘餘深吸一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上來
“你們往旁邊站一點，人太多了空氣不新鮮，分開些散散氣”
說著，尤餘餘用袖子擦了擦這人臉上的血，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小心扒開他的嘴，又掏出些帶泥渣草渣的血
“咳咳”這人立馬無意識地咳了起來，不過平躺著，嘴裏血汙咳不出去
“快來個人幫我把他側一下”
立馬有人上來幫忙，這傷員一口血才吐了出去
尤餘餘呼了口氣
“同志，還要幹些什麽？他沒事吧？”旁邊的人立馬問道
“做不了什麽了，讓他好好躺著，大家再分散一些，等著人過來接吧”
看著人稍微有點動靜了，尤餘餘輕輕呼了口氣，緊張的神色也松了幾分。
天知道她做這些的時候手都是抖的，畢竟她不是專業的，但是看著這些人什麽都不懂，甚至還想去把人搖醒的舉動，尤餘餘是在有些不忍心
這才站了出來
畢竟再是外門，她好歹還是和省城來的林醫生處過一段時間的對象的，也了解了一些急救常識
這麽大個人在這裏擺著，所有人也沒心情去幹活了，都圍著說了起來
“小姨”
就在尤餘餘心情有些沈重的時候，一個小身影撲了過來，抱住她的腿，眼中包著眼淚帶著哭腔道
“血，你受傷了”
尤餘餘弄了這麽一會，手上袖子上全是血，正之前擦了擦臉，臉上也有血痕了，也多有些狼狽
“沒受傷，是那個叔叔的血”
尤餘餘趕緊在衣服上把血擦了擦 ，然後把歲歲腦袋按在肚子上，哄道
“歲歲不看，沒事的，小姨沒事，叔叔也沒事 ，一會送去醫院就好了”
“討厭醫院”歲歲聲音有些哭音，抱著人都力道也重了一些
“好好好，討厭醫院，我們不去醫院。快別哭了小寶寶，哭了你小姨我回去又得挨罵了”尤餘餘道
“沒哭”
歲歲吸了吸鼻子，又在尤餘餘的衣服上蹭了蹭，軟乎乎道， “我沒哭”
……
在說話間，那邊喊過來的人可算是來了
領頭的人穿著青綠色軍裝，頭戴軍帽，肩膀星星明亮，一張臉很是肅穆，進來就先把人檢查了一一番，然後幾個人小心翼翼地把人給擡到板子上
“都散了，這事後面會專門說，先抓緊時間完成任務，把糧食收了，收的時候註意點”
男人說著標準的普通話，字正腔圓，像是收音機裏的聲音一般
尤餘餘不由看了過去，只看得到這人的側臉，眉眼深刻，鼻梁高挺，像是畫裏畫出來的一樣，眼角還有一個小小的痣，又緩和了幾分她冷峻的氣質
功工
對於軍人，尤餘餘向來都是尊重的，但是看著這人，她瞳孔放大幾分，隨後眉頭狠狠皺住，把腦中的想法去掉
應該不可能，那個人明明都死了
但是
確實挺像的，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其實不大，微微雙了一些，前窄後寬，顯得一雙眼像是鷹鷲一般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尤餘餘深吸一口氣，看著被擡走的傷員，抱著歲歲就要離開，卻沒想孟揚也在這新過來的人裏
“小餘同志，你受傷了？”
孟揚註意到人群中的她，有些擔心地走過來，很是關心
“傷到手了嗎？讓我看看”說著他拉起尤餘餘的手就查看
纖嫩的手上面沾了些沒擦幹凈的血漬，但是仔細看是沒有傷口的
“我沒受傷，這是之前幫那位受傷同志的時候沾上的”尤餘餘笑了笑，兩只手都伸出去，上面星星點點的血漬襯得一雙手越發白嫩
見此，孟揚很是不好意思地松開了手，好在曬黑了擋住臉上的紅意，撓了撓腦袋
“不好意思，我看到你衣服上還以為你也受傷了”
“沒有，我和歲歲本來騎著車要回去，聽到這邊有聲音就過來看了看，沒想到會碰到孟同志。對了，我的自行車呢？剛才那位去喊你們的同志騎走了”
“在這裏，在這裏”騎車那人搬著自行車就進來了，咧著嘴，道，“物歸原主了”
在她們說話之際，那邊的男人已經擡著人上了開過來的汽車，迅速消失在眾人的目光下
車子裏面，男人扶住受傷的人，微微靠在後座，像白楊一樣脊背打得挺直，收回往外看的目光，斂住臉上的表情
這邊，其他人也慢慢散了，雖然發生這事挺嚴重的，但是不能妨礙她們抓緊時間把活幹完
這些就和尤餘餘沒什麽關系了，她和歲歲還站在原地，這之前去幫忙的男同志相當熱情
“同志，我叫魯青書，是這邊下來農場的知青，26歲，沒結婚沒對象，高中生，爹娘都是工人，你叫什麽？”
“你是哪裏的？什麽？竟然是大隊的？咱這鄉下水土就是養人，跟個仙女似的，我乍一開始還以為是我眼花了”
……
魯青書這人長得一般，油腔滑調油嘴滑舌的，不過他說話多時候保持距離，眉目清明，但是倒沒什麽冒犯感，就是挺搞笑的
“你們這真好，你是不知道啊，我之前是在其他地方當知青那邊呀，全是山沒地人都餓成竹竿了，這知道這邊要建設農場需要人，我果斷過來”
“咱這邊真是地好人也好，尤餘餘同志這長得好咧，這小崽子也跟小仙童似的，比電視裏還好看”
……
碎碎叨叨好一會
“得了，給我閉嘴吧魯青書，你看看別人都去忙活去了，你在這裏說個不停幹什麽？又想偷懶了？趕緊給我幹活去不然小心你的分”
聽著魯青書在這裏油腔滑調，看著尤餘餘被逗樂的模樣，孟揚心裏有些不舒服，趕緊趕人
“說會兒話而已嘛”魯青書毫不在意，又嬉皮笑臉的用手摟住孟揚的肩膀，道
“你之前不在不知道，尤同志，哦不對，我記得你是叫人小餘同志吧，這是小餘同志可厲害了，還知道怎麽救人，膽子也大，簡直是女中豪傑……”
這扒拉扒拉一大通的，語氣和表情那是相當浮誇了
尤餘餘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她也看明白了，這人嘴花花的其實就是在拖延時間，想偷懶的
她笑起來眉眼帶笑，眼睛帶光，看起來很是嬌媚
“孟同志，魯同志，你們說著，我先走了，不然等會回去就晚了”
“我送你吧”孟揚一把掀開魯青樹，說道
不等尤餘餘說話，魯青書又吊兒郎當地過來摟住孟揚的肩膀把他往一邊拉，呲牙
“小孟同志啊，送什麽送？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再說了，大家都在忙，你跑什麽？”
孟揚咬牙切齒，一手肘拐了過去
尤餘餘看得好笑，抿嘴笑了笑，抱起歲歲騎著車走了
身後，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那邊的孟揚重重掀開一邊的魯青書，沒好氣道
“我看你是真不想要分了，快去幹活去，不然晚上我讓老張不給你吃的”
“別生氣嘛”魯青書沒臉沒皮又湊了上來，問道，“小孟同志，你和小餘同志認識？快和我說說這小餘同志唄，你看我年紀都這麽大了，還是光棍一個都，嘿嘿”
“滾”孟揚沒好氣踹開人，“就你也好意思？”
“我怎麽不好意思了？嘿嘿，這之前農場就說周圍大隊小餘同志跟天仙一樣，我哪裏敢肖想？
但是這不是聽說她都結了三次婚了？這我一個黃花大小夥的，勉勉強強厚臉皮一點嘛，我好歹還是高中生呢”
魯青書對自己認知還是很清楚的，這人長得好還有工作，這一婚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是在和都結了三次了
魯青書覺得他又行了
“滾，惡心不惡心？還黃花大小夥，老光棍就老光棍”
孟揚自然是知道尤餘餘的情況的，只不過現在聽魯青書說起，心裏就有些不太舒服了，覺得怪怪的
“嘿嘿，怎麽能不想多嘛，這誰不想要小媳婦？”看她臉色不是很好，魯青書又道，“難不成小孟同志你也喜歡小餘同志？”
“滾，幹你的活去”
孟揚沒承認也沒否認，推開人離開這裏，就是這心裏怎麽都有些不得勁
就好像，尤餘餘對他而言，在之前都該是那伸手才能摘到的星星，這會好像已經掉到地下，隨時都能觸到
有點掉價了
**
尤餘餘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觀察好家裏沒人以後，趕緊提起院子裏曬好的水就跑去洗漱的棚子裏洗了澡，然後蹲在那裏搓起了衣服
一邊搓著衣服，她一邊沖著歲歲碎碎念念
“小歲歲啊，今天這事咱可不能和她們說啊，不然以後都不讓你去農場了”
這個威脅相當有效，歲歲趕緊點了點頭
“那我後面還可以去找姐嗎？”
尤餘餘眼珠子轉悠了轉，然後毫不遲疑地點頭，“以後小姨都帶你去找你姐”
“那我不說”歲歲乖乖聽話，她覺得農場比大隊好玩咧，大隊只有一點點大，農場有好多人和好多動物
但是
“二妞毛蛋她們可以一起去嗎？”這種時候，歲歲不忘自己的小夥伴們
尤餘餘就猶豫了一下，這邊過去騎自行車得快一小時了，小崽子走路的話
“每次只能帶一個，坐前面杠上，多了我帶不動”
“好耶，小姨最好了”歲歲喜滋滋誇獎
……
等到尤年年她們從地裏回來，看到的就是家裏飄揚的晾好的衣服，還有水缸裏少了點水
尤年年眼睛瞇了瞇，銳利地看向尤餘餘，還有她旁邊的小崽子
一大一小紛紛用無辜的目光看著她，一看就相當心虛了
尤餘餘瞇著眼睛，仔細掃視兩人，沒看出什麽問題，這才放過她們，不過等到給小崽子洗澡的時候，她還是拎著人扒拉一圈，確定手好腳好沒啥事，這才放下心來
“今天去農場有什麽好玩的？”尤年年漫不經心地問道
“好多好多雞，大牛，大車子……”歲歲頂著濕漉漉的頭發說著
“你姐怎麽樣？”尤年年又問
“瘦了，黑了”歲歲心疼得臉都皺起來了，可憐巴巴道，“娘，我們讓姐回來吧，她好累哦”
那模樣尤年年也能想到，作為親娘她也心疼，但是吧
“那是你姐的事，她自己心裏有數，我們得尊重她的選擇”尤年年揉揉歲歲的腦袋，說道
“作為家人，尊重就是最大的支持，自己的路只有自己走了才知道”
“就像你小姨一樣，她是大人了，自己能做決定，我們支持她就是了”
歲歲歪了歪腦袋，“支持小姨？”
“當然”尤年年笑了笑，溫婉的臉上帶笑，平視歲歲，看著沒有平日的暴躁模樣，溫溫柔柔篤定道，“我們是家人，當然會相互支持”
“不打斷腿？”
“當然，娘都是說著玩的”尤年年面上一副平和模樣，相當唬人，然後不動聲色又道
“所以你小姨今天在農場是不是碰上什麽事了？有沒有人欺負她？”
完全被繞進去的歲歲暈乎乎搖了搖腦袋，軟乎乎就把農場的事給說了
非常好
尤年年面色不改地給歲歲洗完澡換好衣服，溫溫柔柔捂住她的耳朵，下一秒沖著外面吼
“尤餘餘你給我滾過來”
尤餘餘：……
她就知道小崽子是靠不住的啊
**
挨了一頓訓的尤餘餘想到白天的事情，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最後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從床上爬了起來，抱上被子就來到隔壁門
門關著的，裏面還有門栓，她們家的人睡覺的時候都會鎖上，所以偷溜進去是不可能的了
尤餘餘鬼鬼祟祟把腦袋湊到門口，睜著一只眼睛透過門縫裏往裏看
裏面也沒弄煤油燈，看著黑漆漆的，看不清個啥
尤餘餘有些失落，在敲門和不敲門間糾結了良久
“吱—”
門開了
尤年年沒好氣地出現在在門口，翻了個白眼，“裝鬼呢？輕點，歲歲睡著了”
說完她就轉身回床上去了，尤餘餘嘿嘿一笑，抱著被子就輕手輕腳往裏走，關上門，爬到炕上去，湊到尤年年旁邊
“熱死了，別挨著我”尤年年嫌棄
“我給你打風扇”尤餘餘相當殷勤，拿過一邊的風扇就扇了起來
尤年年沒問她怎麽了，閉著眼睛，看著就跟睡著了一樣
好一會
“姐”尤餘餘開口了
“嗯？”尤年年依舊沒睜眼
“你還記得餘國華嗎？”
尤年年睜開眼睛，轉頭看向縮在旁邊的尤餘餘，夜色中看不清她的模樣
尤年年嘆了口氣，伸手把她朝自己這邊摟了摟，聲音輕輕的，“怎麽了？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尤餘餘把腦袋埋在尤年年懷裏，像小時候那會一樣摟著她
“我今天看到個人，和他特別像”
尤年年又嘆了嘆氣，道，“這世界這麽大，總有幾個長得像的，別想那麽多，都過去了呢”
“你說他怎麽就在那天出事了呢？”尤餘餘情緒低落，道，“明明第二天就結婚了”
“都過去了，別想那麽多了……”
尤年年輕輕安慰著心情不太好的尤餘餘，思緒不由有些飛遠了
餘國華
尤餘餘那結婚前一天在山裏出事的前前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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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這邊從8月份就開始陸陸續續收起農作物, 到9月份進入最忙碌的時候，忙到10月份，差不多就開始進行曬糧收菜，對農民來說也輕松了不少, 可以歇息一下
不過這是對於大隊上的其她人了, 尤月月這邊在九月底的時候, 大隊這邊收糧剩餘不多的時候就又去農場繼續忙碌了，相比其農場種植的範圍，她們大隊上的這些東西簡直是九牛一毛
大隊一輛拖拉機提高了效率, 基本上剛入10月就差不多了
而農場那邊就算有拖拉機，聯合收割機，還有大幾百壯勞力，按照情況都要十月底去了
別看這10月初和10月底，聽著區別不大, 但是這就是有太陽沒太陽，糧食曬得幹, 曬不幹的區別了
這糧食可是也分等級的，自然不能拖太晚
在這種情況下, 農場後面就得在公社和其她地方找人, 大規模喊人是不可能的, 但是每個大隊出那麽一兩個人過來援助一下, 還是得意思意思的
當然, 這是站在大隊的立場上，站在隊民的方向嘛
五毛錢一天，包吃住, 這待遇可太好了，她們大隊一天的公分可沒有五毛錢, 而且這現錢和糧食可又不一樣了
當然，這也不是誰都能去的，得大隊長同意
這種時候，就展現出大隊幹部的重要了
像她們大隊，就是何家王家李家三個大姓中一家一個，也是這些小地方的潛規則了
不過這些和尤月月關系不大，作為拖拉機騎手，她是農場指名道姓要過來的
每天的任務就是開著拖拉機到地裏幫她們割好的糧食一車車運回農場，到那邊有人專門晾曬
不然這光靠人力來回一籮筐一籮筐的被運，那效率可低了太多了
也是因為這樣，尤月月的任務那是相當重要，沒什麽大事情的話，那她從過來農場到最後，那是一天都休息不了的
也是她身體好，不然一般人也受不了這個勞動力度，但是即便這樣，尤家人也是有些不放心了
但是這會兒不管是尤年年還是尤麗都走不開，她們得在大隊算東西，去看人這個任務只有交到了
尤餘餘手裏
“把東西帶過去了就回來，別在那邊添亂，聽到沒？”
“仔細點你的腿”
……
還沒出門呢，聽著尤年年的話，尤餘餘翻了個白眼，抱怨道
“我都多大個人了，別總把我當小孩子”
“喲喲喲，小孩子？你好好說話，別汙蔑我們歲歲”另一頭，尤麗又接了過去
被點到的歲歲擡起腦袋，小眼神萌萌的
“小姨壞”
尤餘餘露出潔白的牙齒，蹲下身伸出手，輕輕扯著碎碎的臉頰，臉上帶上怪笑
“對，小姨壞，壞小姨以後不給你買東西了”
“唔”能屈能伸的歲歲立馬伸出胳膊抱住人，討好地蹭蹭她，“小姨不壞，歲歲壞”
“小壞崽子”尤餘餘好笑
“我壞”歲歲果斷展示自己墻頭草的本質
她只是平等的對所有人墻頭草呢，包括她自己
“行了，別欺負小崽子了，趕緊去吧，等會晚上還要回來”尤年年又道
“歲歲也一起去”
眼看著尤餘餘站了起來，歲歲趕緊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一臉祈求地看向她娘
“我想姐姐啦”
至於當事人尤餘餘嘛，她說的話不算
“不行”尤年年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你姐在農場忙著呢，你別去添亂”
“乖乖噠”歲歲繼續眼巴巴地看著她
她這段時間頭發長長了一些，細細軟軟的小卷毛遮著大半個額頭，顯得臉蛋越發的小，配上那過於蒼白的膚色，怎麽看怎麽像瓷娃娃，加上眼巴巴的小表情，真的讓人心都軟了幾分
“不行”然後尤年年再次狠心拒絕
歲歲立馬就跟焉了的小白菜一樣，委屈巴巴的
“別欺負我們歲歲”尤餘餘立馬受不了了，瞪了瞪她那□□的姐姐，然後飛快抱起歲歲就往車前面大杠上放，立馬騎車開溜
“尤餘餘”後面傳來尤年年的吼聲
“再見，再見”
開出了門，尤餘餘還非常囂張地回了兩聲，緊接著加快騎車速度，就跟踩著風火輪一樣騎著車子就來到了大隊外面，在歲歲緊張哇哇的叫聲中停下自行車
“小崽子，等會兒回來你娘要是罵我，你可得幫我”
尤餘餘拍拍歲歲的腦袋，然後把她抱下來，解開後桌上的東西往前面放，再把她放後座上去，拍拍她的腿
“小心腳別往輪胎底下伸，聽到沒”
“知道啦”
經過這麽一劫的生死大逃亡，歲歲的臉蛋都紅了幾分，激動沖沖
“沒問題，我幫小姨”
“哼”
尤餘餘輕輕哼了一聲，對這個墻頭草小崽子的話，那是相當不信了
不過作為一個成熟的大人，她才不和小崽子計較，拍拍小歲歲的腦袋，尤餘餘再次騎上車朝著農場走去
農場的範圍非常大，從她們這邊到農場房子那，騎車也得接近一小時，更別說在那些地裏找人了
她們直接來到這邊放糧食的倉庫這等人
農場範圍太大了，糧食也多，大家夥都是一邊收糧食，一邊又收拾地曬糧食
所有人都留著熱汗，但是卻不敢休息
尤月月就從早到晚開著拖拉機兩邊游走，還要跟著搬上搬下，沒個歇息的時候
那帶著殼的麥子從車上滾下來，濺起一堆麥灰，沾在身上和臉上
“呸”尤月月用袖子擦了擦臉，這種時候也顧不上什麽幹凈不幹凈了
擦著擦著旁邊就遞過來一張手絹，還有一壺水
尤月月眉頭一挑，接過水先喝了一口解了解渴，這才看向旁邊穿的幹幹凈凈的一大一小
“你們怎麽來了？”
“過來看看你”尤餘餘有些心疼地看著她，這灰頭土臉滿頭大汗的，看著都累人
“你都連著幹了這麽多天了，要不幹脆把車子借給農場，讓他們來開吧”
這大隊和農場談好了，這車子租過來是五塊錢一天，在這邊大半個月對大隊來說是個不小的進項了
尤月月作為拖拉機手，每天包吃住以外，跟著其她的拖拉機手一樣一天有兩塊錢的補助
不過她會修車，這到時候車子出問題修車的話，每次又是一到五塊錢
所以說還是得有技術，她這拖拉機手工資是其他的四倍
“咱家也不缺這點錢，別把身體累壞了還得貼錢”尤餘餘嘀咕
“我有數的”尤月月不甚在意，擦了擦汗，又蹲下身看著白白凈凈的歲歲
“歲歲怎麽來了？”
“小姨帶我來噠”歲歲看著面前汗淋淋比之前黑了不止一個度的尤月月，眼淚汪汪，“姐姐累”
“姐不累”
尤月月笑了笑，白牙襯得人更黑了兩分，也更英氣了，但凡頭發再短一點，沒有兩個小啾啾捆著，站在男人堆裏那是一點看不出差別的
“走，我們去外面說，這裏面麥毛多，一會歲歲得起疙瘩了”
她們家這小崽子，平日精心養著，和那些個到處山裏跑的小崽子相比，皮膚就過過於嫩了一些，葉子輕輕滑過都是一片紅痕的
“歲歲沒事兒”歲歲拍拍小肚子，表示，“好好的”
“一會就不好了”
看著歲歲一晃一晃的小卷毛，尤月月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還是有些忍不住，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直接揉了上去，然後牽住她的手往外面走
她們現在在的地方是農場修建的大型倉庫，這樣的倉庫有好幾個，在這段時間裏陸陸續續都要堆積的滿滿的
一出門就是刺眼的太陽，十月份不是最熱的時候，但是從早在太陽底下曬著也不是什麽舒服事
“這是我給你帶的雪花膏蛤蜊油，每天記得擦擦臉擦擦手，不然後面有你受的。這麽大個人了，該偷懶就偷懶，非要顯得你多能幹什麽？
還有這手套，搬東西的時候記得用一下。這邊是香皂肥皂還有幾套換洗的舊衣服，實在累了就放在一邊閑一會再洗
這是肉幹，麥乳精，奶糖……”
還別說，尤餘餘雖然平日每個大人一樣，但在這會兒時候還是很靠譜了
尤月月都有些詫異了，臉上的表情好像再說，這是誰？怎麽和她認識的人不一樣
“聽到沒有？”尤餘餘惱羞成怒，雙手叉腰瞪著她，又回到往日不靠譜的樣子了
“聽到了”尤月月十分聰明的沒有在這時候和她直接對著幹
有好東西，傻子才不要
“還有這個，才煮的豬肉粉條，趕緊快吃了，也不看看你瘦成個猴子了”尤餘餘又掏出一個大飯盒遞給她
這東西齊全得讓尤月月都有些哭笑不得了，不過她也沒有拒絕這忙活了，大下午了還別說，真的有些餓了
雖然說農場的夥食其實還不錯，每天都會有一些油水，隔兩天就有肉，但和自家的一大盒的肉沒法比
尤月月接過飯盒，毫不在意形象，蹲下身大口吃了起來
這快兩個月的秋收過來，她整個人瘦了好大一截，人也黑了不少，現在和她旁邊的歲歲對比起來，那就是一個在白天一個在黑夜了
“我下次進城就再去看看有沒有招工的，沒有也去看看有沒有誰家賣工作，咱們買一個，這鄉底都累成什麽樣了啊”尤餘餘忍不住抱怨
“當初就不該由著你，直接買了工作就算了”
“咳咳”
大口吃飯的尤月月被飯給嗆住，咳嗽幾下，又咕嚕咕嚕灌下去幾大口水，這才壓了下去
“你可別，我現在這樣挺好的，累是累點，但是這掙的也不少，這段時間掙的也有兩三個月工資了，還包吃住”
尤月月相當認真地說著，“而且農場這已修好，後面每年都能有這樣的活計，累是累點但是也舒服”
“再說了，就你之前看的那工作，天天就在那辦公室蹲著，人都閑成傻子。買工作的錢還得省吃儉用五六年才存的下來，我圖個啥？”
要說這些工作以前還沒這麽貴，但是自從城裏孩子都得下鄉以後那價格飆升，尤月月怎麽想怎麽不劃算
再加上那會兒已經弄農場的消息穿出來了，她更是沒這個想法
“這是我自己有主意，你可別瞎摻合”
尤月月再三強調，免得到時候尤餘餘找到工作還直接定了下來，她真幹得出來這種事
“好心當做驢肝肺，累死你算了”尤餘餘輕哼
她和尤餘餘就是兩種人
她小時候就不喜歡幹活，能偷懶就偷懶
尤月月則是是從小就勤快厲害，有事兒沒事兒就幹活，讓她不去自己也偷偷跟著去。
三個人就在這裏，尤餘餘碎碎念念，尤月月大口扒飯，歲歲就蹲在尤月月旁邊，撐著下巴看著尤月月吃飯
也沒看多久，尤月月三兩口扒拉完飯，把飯盒往尤餘餘懷裏一塞
“地裏活還很多，我就先過去了，你們自己玩，歲歲記得跟緊小姨”
“知道啦”歲歲乖乖點頭，有些舍不得地看著尤月月
歲歲都有一個多星期沒見到尤月月了
“歲歲乖乖的，姐這邊弄完了就回去了，到時候帶我們歲歲去城裏玩”尤月月心裏暖呼呼的
“真噠？”聽到去城裏玩，歲歲的眼睛立馬瞪大
“當然是真的”尤月月又露出牙齒爽朗一笑，拍拍她的腦袋，又匆匆忙忙開著拖拉機去幹活去了
從看到人到吃完飯，這整個過程，還不到十分鐘
“這家夥，身體還要不要了？”尤餘餘有些生氣，“這和誰學的啊，這麽老實幹什麽？”
一邊的歲歲聽到這話，忍不住擡起腦袋瞅了她一眼，她記得老實好像是好話吧？
不過看尤餘餘這麽生氣了，歲歲趕緊上前抱住尤餘餘的腿，軟乎乎安慰她
“不生氣，小姨消消氣”
那小模樣又萌又可愛的，尤餘餘的氣立刻就消了，忍不住把人抱了起來
“果然還是我們歲歲最乖了”
這個話歲歲喜歡聽，彎彎眼睛笑嘻嘻道，“我最乖”
“走，小姨帶你去農場逛一逛”
**
還別說，雖然她們農場建立也就大半年的時間，但是不僅種了好些地了，牲畜也養了不少
雞鴨牛羊，很是齊全
那邊菜地也是大片大片的，看著長勢就不錯
歲歲和尤餘餘兩個牽著手，就從這頭一直繞路，繞路繞到了那邊養雞的地方
這邊一大片都攔了起來，烏壓壓看過去大幾百只雞，裏面還有人在撿雞蛋
歲歲哪裏見過這種場面，松開尤餘餘的手就撲到了這邊柵欄邊，小腦袋貼在柵欄邊，腦瓜子上都擠出紅痕了，就開始數了起來
“一，二，三十，五十二……”
數著數著，歲歲眼睛就有些犯花了
這些雞跑來跑去的，這裏的還沒數完，那邊的又跑過來了，歲歲數了好幾遍，最終成果都只停留在了五十出頭
數不清，根本數不清
不過雖然數不清，光是猜測也得好幾百只了，比他們大隊全部加起來都多
她們大隊的，沒有專門的養殖場東西，都是散養，每家最多兩只雞咧，加起來也就一百出頭
“咕咕喔”
這些雞一個個肥肥胖胖的，一看就餵得更好，就是那撿雞蛋的人路過雞群的時候，那一只接一只咕咕叫了起來
那聲音，歲歲忍不住捂著耳朵，欣喜也少了幾分了
好吵哦
那用籮筐撿著雞蛋的老人家把這頭的雞蛋撿完了，就從裏面走了出來，看著外面歲歲和尤餘餘，臉上露出了幾分慈愛的笑容
“總共五百六十七只雞，全都是會下蛋的，一天少的時候能撿八百多，多的時候一千多雞蛋”
歲歲歪歪腦袋，忍不住看向他手裏的大籮筐裏滿滿的白白的雞蛋，她也是第一次見這麽多雞蛋咧
不過
“五百六十七個只雞，八百多雞蛋”歲歲睜大眼睛，眼中都是迷茫，開始扳起了手指，“一只雞下一個半雞蛋？”
“哈哈哈，怎麽會呢？有點雞一天下一一只蛋，有些雞一天下兩個蛋，這樣兩只雞是不是就是三個蛋了？”老人家笑道
“哦”歲歲恍然大悟，然後篤定說道，“還有點雞不下蛋，我姥說了，家裏雞不下蛋了就殺了吃了”
說完，她忍不住擦擦不存在的口水，有點饞雞湯了
“哈哈哈，小丫頭，你多大了，能數這麽多數？好厲害”
老人家應該六十來歲，瘦瘦高高，頭發花白，戴著一副有些年頭的老花鏡，穿著的有些年頭了，布滿了補丁，洗的有些花白
他曉得很是慈愛，用欣喜的目光看著歲歲，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都是喜歡這種小孩子了
歲歲下意識看了看那邊的尤餘餘，見她就在旁邊，這才雄赳赳挺起胸膛，軟乎乎的聲音帶著驕傲
“一千”
她可厲害了
“這麽厲害？”馬洛華有幾分驚訝
歲歲非常讚同地點著腦袋，“就是這麽厲害”
這般童趣可愛的模樣，讓馬樂花忍不住笑了笑
“你們是附近大隊的吧？走這邊得小心點，那邊的大鵝經常飛出來啄人”
聽到大鵝這種生物，歲歲的眼睛更睜大了幾分，趕緊抱住一邊的尤餘餘，臉上帶上幾分畏懼
大鵝這種生物，可是她們小孩子的天敵了
大隊上大部分人家都養雞，但是也有養鵝的
那大鵝長得又大又兇，簡直是一口一個小崽子的，歲歲曾經見到過大鵝追著小崽子不放的場面，可兇殘了
“謝謝老同志，我們會註意的”
等到一老一小說的差不多了，尤餘餘對馬路華客氣道
尤餘餘，但是光看這人的穿著和狀態，她都確定，這人應該是從上面下放過來的人
雖然尤餘餘也不認為這些人就有多大罪過，但是她也沒什麽接觸的想法，客氣地朝他笑了笑，就拉著歲歲繼續逛了起來
還別說，這自從看到馬洛華以後，後面她們又陸陸續續看到了好些個這種人，他們待遇說不上好，幹的都是收拾豬圈牛圈這種臟活
但是有眼睛的人一看也會發現，他們雖然穿著樸素，但是氣色都還是不錯的
想到以前出差看到過的那些，尤餘餘忍不了嘆了口氣
“咋啦？”歲歲歪了歪腦袋，一雙大眼睛清澈地看著她，道，“他們是壞人嗎？”
尤餘餘楞了一下，搖了搖頭
“那小姨為什麽不喜歡她們？”歲歲更好奇了
我沒有不喜歡她們
尤餘餘是想這麽說的，但是在歲歲那雙清澈的近乎純凈的眼神下，她嘆了嘆氣，揉了揉腦瓜子，說道
“他們不是壞人，但是和他們走近了，會有人找我們麻煩的，到時候可能會有人來翻我們的家，搶我們的東西，讓我們檢討”
當年那些人來家裏的場面，尤餘餘再也不想面對第二回 了
歲歲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麽，但是還是點了點頭道，“那我們不和他們玩”
在歲歲看來，還是家裏人最重要了
“嗯我們不和他們玩”聽到她這麽說，尤餘餘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教她
“我們不和他們玩就好了，但是也不能隨便去欺負別人，去說別人壞話。不管做錯了什麽，他們現在這樣已經是在受懲罰了，我們這些外人就不摻合了”
“就像你們小崽子有時候吵架了打架了，一定要和大人說，我們會幫你。不過出完氣之後，歲歲就不用再記著這件事了”
“一碼歸一碼”
歲歲睜著大眼睛，有些懵懵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不過下一秒她又捏起拳頭，皺著臉，振振有詞
“雖然姐姐幫我揍回去了，但是我還是討厭何福生”
尤餘餘哭笑不得，拍拍她的腦袋，說道，“討厭就討厭吧，我們可以討厭一個人，但是不能無緣無故的去欺負別人”
歲歲繼續點了點腦袋，乖乖說道，“我知道啦”
“嗯，不著急，我們歲歲還小，等歲歲以後大些了就懂了。不過在這之前，要是有別人欺負你，或者讓你不舒服不開心的，都要和家裏說”
歲歲繼續點著小腦袋
“好了，那我們回去了，等以後再來逛。不然回去晚了你娘又得抽我了”
尤餘餘目光在周圍看了看，沒看到人有那麽些許的失落，不過她也沒有專門找人的想法
歲歲睜著大眼睛看著她，看得尤餘餘略微心虛，輕咳一聲，抱著小崽子就往回走
**
倆人再次坐上了自行車往回走，路兩邊都是割好的麥梗，遠處還在收割的人們
望過去一望無際全是金色
騎著騎著，那邊正在割麥子的場面明顯混亂了起來
她們這邊距離遠，聽不到什麽，但是看著那些匆匆放下稻谷往一邊跑的人，尤餘餘和歲歲兩個對視一眼，相當默契的決定就往那邊走
她們倆可不像尤月月能控制住好奇心
等走到近一些了，也就聽到這邊說的話了
“車翻了”
“壓底下了”
“都是血”
兩個人臉色一變，心裏立馬焦急了起來，也不管自行車了，直接下車，就趕緊以更快的速度往那邊跑去
她們過來的時候這邊的人都圍著拖拉機，拖拉機翻到在地，看不到人
想也不想，尤餘餘把歲歲放下，跟著就去擡車了
這拖拉機非常重，不僅有履帶，後面還搭了箱子，很有重量
這一片離農場不遠，幹活的人也不多，好在拖拉機只是側邊翻了，所有人擠在搬了的那邊用力擡，再有人小心鉆進去把人給拖了出來
那人渾身是血，一動不動，看著很是嚇人
“還有氣還有氣”把人拖出來的人喊到
所有人狠狠的松了口氣，包括尤餘餘
出事的是個男人，穿著軍裝，應該是農場的人
眼看著那把人拖出來的人，就動手要去把人搖醒的樣子，尤餘餘趕緊上去止住了她，嚴肅說道
“別動他，指不定內臟骨頭傷到了，讓他躺著，我那邊有自行車，你們誰騎車快一點的騎車去喊人開車過來把人送公社去”
這大家都是普通人，本來還有些慌亂無神，尤餘餘這麽一說，所有人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馬就有人去喊人了
看著那人血糊的連臉都有看不清的人，尤餘餘深吸一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上來
“你們往旁邊站一點，人太多了空氣不新鮮，分開些散散氣”
說著，尤餘餘用袖子擦了擦這人臉上的血，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小心扒開他的嘴，又掏出些帶泥渣草渣的血
“咳咳”這人立馬無意識地咳了起來，不過平躺著，嘴裏血汙咳不出去
“快來個人幫我把他側一下”
立馬有人上來幫忙，這傷員一口血才吐了出去
尤餘餘呼了口氣
“同志，還要幹些什麽？他沒事吧？”旁邊的人立馬問道
“做不了什麽了，讓他好好躺著，大家再分散一些，等著人過來接吧”
看著人稍微有點動靜了，尤餘餘輕輕呼了口氣，緊張的神色也松了幾分。
天知道她做這些的時候手都是抖的，畢竟她不是專業的，但是看著這些人什麽都不懂，甚至還想去把人搖醒的舉動，尤餘餘是在有些不忍心
這才站了出來
畢竟再是外門，她好歹還是和省城來的林醫生處過一段時間的對象的，也了解了一些急救常識
這麽大個人在這裏擺著，所有人也沒心情去幹活了，都圍著說了起來
“小姨”
就在尤餘餘心情有些沈重的時候，一個小身影撲了過來，抱住她的腿，眼中包著眼淚帶著哭腔道
“血，你受傷了”
尤餘餘弄了這麽一會，手上袖子上全是血，正之前擦了擦臉，臉上也有血痕了，也多有些狼狽
“沒受傷，是那個叔叔的血”
尤餘餘趕緊在衣服上把血擦了擦 ，然後把歲歲腦袋按在肚子上，哄道
“歲歲不看，沒事的，小姨沒事，叔叔也沒事 ，一會送去醫院就好了”
“討厭醫院”歲歲聲音有些哭音，抱著人都力道也重了一些
“好好好，討厭醫院，我們不去醫院。快別哭了小寶寶，哭了你小姨我回去又得挨罵了”尤餘餘道
“沒哭”
歲歲吸了吸鼻子，又在尤餘餘的衣服上蹭了蹭，軟乎乎道， “我沒哭”
……
在說話間，那邊喊過來的人可算是來了
領頭的人穿著青綠色軍裝，頭戴軍帽，肩膀星星明亮，一張臉很是肅穆，進來就先把人檢查了一一番，然後幾個人小心翼翼地把人給擡到板子上
“都散了，這事後面會專門說，先抓緊時間完成任務，把糧食收了，收的時候註意點”
男人說著標準的普通話，字正腔圓，像是收音機裏的聲音一般
尤餘餘不由看了過去，只看得到這人的側臉，眉眼深刻，鼻梁高挺，像是畫裏畫出來的一樣，眼角還有一個小小的痣，又緩和了幾分她冷峻的氣質
功工
對於軍人，尤餘餘向來都是尊重的，但是看著這人，她瞳孔放大幾分，隨後眉頭狠狠皺住，把腦中的想法去掉
應該不可能，那個人明明都死了
但是
確實挺像的，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其實不大，微微雙了一些，前窄後寬，顯得一雙眼像是鷹鷲一般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尤餘餘深吸一口氣，看著被擡走的傷員，抱著歲歲就要離開，卻沒想孟揚也在這新過來的人裏
“小餘同志，你受傷了？”
孟揚註意到人群中的她，有些擔心地走過來，很是關心
“傷到手了嗎？讓我看看”說著他拉起尤餘餘的手就查看
纖嫩的手上面沾了些沒擦幹凈的血漬，但是仔細看是沒有傷口的
“我沒受傷，這是之前幫那位受傷同志的時候沾上的”尤餘餘笑了笑，兩只手都伸出去，上面星星點點的血漬襯得一雙手越發白嫩
見此，孟揚很是不好意思地松開了手，好在曬黑了擋住臉上的紅意，撓了撓腦袋
“不好意思，我看到你衣服上還以為你也受傷了”
“沒有，我和歲歲本來騎著車要回去，聽到這邊有聲音就過來看了看，沒想到會碰到孟同志。對了，我的自行車呢？剛才那位去喊你們的同志騎走了”
“在這裏，在這裏”騎車那人搬著自行車就進來了，咧著嘴，道，“物歸原主了”
在她們說話之際，那邊的男人已經擡著人上了開過來的汽車，迅速消失在眾人的目光下
車子裏面，男人扶住受傷的人，微微靠在後座，像白楊一樣脊背打得挺直，收回往外看的目光，斂住臉上的表情
這邊，其他人也慢慢散了，雖然發生這事挺嚴重的，但是不能妨礙她們抓緊時間把活幹完
這些就和尤餘餘沒什麽關系了，她和歲歲還站在原地，這之前去幫忙的男同志相當熱情
“同志，我叫魯青書，是這邊下來農場的知青，26歲，沒結婚沒對象，高中生，爹娘都是工人，你叫什麽？”
“你是哪裏的？什麽？竟然是大隊的？咱這鄉下水土就是養人，跟個仙女似的，我乍一開始還以為是我眼花了”
……
魯青書這人長得一般，油腔滑調油嘴滑舌的，不過他說話多時候保持距離，眉目清明，但是倒沒什麽冒犯感，就是挺搞笑的
“你們這真好，你是不知道啊，我之前是在其他地方當知青那邊呀，全是山沒地人都餓成竹竿了，這知道這邊要建設農場需要人，我果斷過來”
“咱這邊真是地好人也好，尤餘餘同志這長得好咧，這小崽子也跟小仙童似的，比電視裏還好看”
……
碎碎叨叨好一會
“得了，給我閉嘴吧魯青書，你看看別人都去忙活去了，你在這裏說個不停幹什麽？又想偷懶了？趕緊給我幹活去不然小心你的分”
聽著魯青書在這裏油腔滑調，看著尤餘餘被逗樂的模樣，孟揚心裏有些不舒服，趕緊趕人
“說會兒話而已嘛”魯青書毫不在意，又嬉皮笑臉的用手摟住孟揚的肩膀，道
“你之前不在不知道，尤同志，哦不對，我記得你是叫人小餘同志吧，這是小餘同志可厲害了，還知道怎麽救人，膽子也大，簡直是女中豪傑……”
這扒拉扒拉一大通的，語氣和表情那是相當浮誇了
尤餘餘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她也看明白了，這人嘴花花的其實就是在拖延時間，想偷懶的
她笑起來眉眼帶笑，眼睛帶光，看起來很是嬌媚
“孟同志，魯同志，你們說著，我先走了，不然等會回去就晚了”
“我送你吧”孟揚一把掀開魯青樹，說道
不等尤餘餘說話，魯青書又吊兒郎當地過來摟住孟揚的肩膀把他往一邊拉，呲牙
“小孟同志啊，送什麽送？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再說了，大家都在忙，你跑什麽？”
孟揚咬牙切齒，一手肘拐了過去
尤餘餘看得好笑，抿嘴笑了笑，抱起歲歲騎著車走了
身後，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那邊的孟揚重重掀開一邊的魯青書，沒好氣道
“我看你是真不想要分了，快去幹活去，不然晚上我讓老張不給你吃的”
“別生氣嘛”魯青書沒臉沒皮又湊了上來，問道，“小孟同志，你和小餘同志認識？快和我說說這小餘同志唄，你看我年紀都這麽大了，還是光棍一個都，嘿嘿”
“滾”孟揚沒好氣踹開人，“就你也好意思？”
“我怎麽不好意思了？嘿嘿，這之前農場就說周圍大隊小餘同志跟天仙一樣，我哪裏敢肖想？
但是這不是聽說她都結了三次婚了？這我一個黃花大小夥的，勉勉強強厚臉皮一點嘛，我好歹還是高中生呢”
魯青書對自己認知還是很清楚的，這人長得好還有工作，這一婚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是在和都結了三次了
魯青書覺得他又行了
“滾，惡心不惡心？還黃花大小夥，老光棍就老光棍”
孟揚自然是知道尤餘餘的情況的，只不過現在聽魯青書說起，心裏就有些不太舒服了，覺得怪怪的
“嘿嘿，怎麽能不想多嘛，這誰不想要小媳婦？”看她臉色不是很好，魯青書又道，“難不成小孟同志你也喜歡小餘同志？”
“滾，幹你的活去”
孟揚沒承認也沒否認，推開人離開這裏，就是這心裏怎麽都有些不得勁
就好像，尤餘餘對他而言，在之前都該是那伸手才能摘到的星星，這會好像已經掉到地下，隨時都能觸到
有點掉價了
**
尤餘餘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觀察好家裏沒人以後，趕緊提起院子裏曬好的水就跑去洗漱的棚子裏洗了澡，然後蹲在那裏搓起了衣服
一邊搓著衣服，她一邊沖著歲歲碎碎念念
“小歲歲啊，今天這事咱可不能和她們說啊，不然以後都不讓你去農場了”
這個威脅相當有效，歲歲趕緊點了點頭
“那我後面還可以去找姐嗎？”
尤餘餘眼珠子轉悠了轉，然後毫不遲疑地點頭，“以後小姨都帶你去找你姐”
“那我不說”歲歲乖乖聽話，她覺得農場比大隊好玩咧，大隊只有一點點大，農場有好多人和好多動物
但是
“二妞毛蛋她們可以一起去嗎？”這種時候，歲歲不忘自己的小夥伴們
尤餘餘就猶豫了一下，這邊過去騎自行車得快一小時了，小崽子走路的話
“每次只能帶一個，坐前面杠上，多了我帶不動”
“好耶，小姨最好了”歲歲喜滋滋誇獎
……
等到尤年年她們從地裏回來，看到的就是家裏飄揚的晾好的衣服，還有水缸裏少了點水
尤年年眼睛瞇了瞇，銳利地看向尤餘餘，還有她旁邊的小崽子
一大一小紛紛用無辜的目光看著她，一看就相當心虛了
尤餘餘瞇著眼睛，仔細掃視兩人，沒看出什麽問題，這才放過她們，不過等到給小崽子洗澡的時候，她還是拎著人扒拉一圈，確定手好腳好沒啥事，這才放下心來
“今天去農場有什麽好玩的？”尤年年漫不經心地問道
“好多好多雞，大牛，大車子……”歲歲頂著濕漉漉的頭發說著
“你姐怎麽樣？”尤年年又問
“瘦了，黑了”歲歲心疼得臉都皺起來了，可憐巴巴道，“娘，我們讓姐回來吧，她好累哦”
那模樣尤年年也能想到，作為親娘她也心疼，但是吧
“那是你姐的事，她自己心裏有數，我們得尊重她的選擇”尤年年揉揉歲歲的腦袋，說道
“作為家人，尊重就是最大的支持，自己的路只有自己走了才知道”
“就像你小姨一樣，她是大人了，自己能做決定，我們支持她就是了”
歲歲歪了歪腦袋，“支持小姨？”
“當然”尤年年笑了笑，溫婉的臉上帶笑，平視歲歲，看著沒有平日的暴躁模樣，溫溫柔柔篤定道，“我們是家人，當然會相互支持”
“不打斷腿？”
“當然，娘都是說著玩的”尤年年面上一副平和模樣，相當唬人，然後不動聲色又道
“所以你小姨今天在農場是不是碰上什麽事了？有沒有人欺負她？”
完全被繞進去的歲歲暈乎乎搖了搖腦袋，軟乎乎就把農場的事給說了
非常好
尤年年面色不改地給歲歲洗完澡換好衣服，溫溫柔柔捂住她的耳朵，下一秒沖著外面吼
“尤餘餘你給我滾過來”
尤餘餘：……
她就知道小崽子是靠不住的啊
**
挨了一頓訓的尤餘餘想到白天的事情，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最後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從床上爬了起來，抱上被子就來到隔壁門
門關著的，裏面還有門栓，她們家的人睡覺的時候都會鎖上，所以偷溜進去是不可能的了
尤餘餘鬼鬼祟祟把腦袋湊到門口，睜著一只眼睛透過門縫裏往裏看
裏面也沒弄煤油燈，看著黑漆漆的，看不清個啥
尤餘餘有些失落，在敲門和不敲門間糾結了良久
“吱—”
門開了
尤年年沒好氣地出現在在門口，翻了個白眼，“裝鬼呢？輕點，歲歲睡著了”
說完她就轉身回床上去了，尤餘餘嘿嘿一笑，抱著被子就輕手輕腳往裏走，關上門，爬到炕上去，湊到尤年年旁邊
“熱死了，別挨著我”尤年年嫌棄
“我給你打風扇”尤餘餘相當殷勤，拿過一邊的風扇就扇了起來
尤年年沒問她怎麽了，閉著眼睛，看著就跟睡著了一樣
好一會
“姐”尤餘餘開口了
“嗯？”尤年年依舊沒睜眼
“你還記得餘國華嗎？”
尤年年睜開眼睛，轉頭看向縮在旁邊的尤餘餘，夜色中看不清她的模樣
尤年年嘆了口氣，伸手把她朝自己這邊摟了摟，聲音輕輕的，“怎麽了？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尤餘餘把腦袋埋在尤年年懷裏，像小時候那會一樣摟著她
“我今天看到個人，和他特別像”
尤年年又嘆了嘆氣，道，“這世界這麽大，總有幾個長得像的，別想那麽多，都過去了呢”
“你說他怎麽就在那天出事了呢？”尤餘餘情緒低落，道，“明明第二天就結婚了”
“都過去了，別想那麽多了……”
尤年年輕輕安慰著心情不太好的尤餘餘，思緒不由有些飛遠了
餘國華
尤餘餘那結婚前一天在山裏出事的前前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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